「我只想當個普通人」專訪創作歌手 Gordon Flanders
「雖然我無法獨自改變整個市場,但我可以試著在其中找到平衡。」
「我只想當個普通人」專訪創作歌手 Gordon Flanders
「雖然我無法獨自改變整個市場,但我可以試著在其中找到平衡。」
第一次認識 Gordon Flanders 是在四年前的〈never meant to hurt you〉。有賴於 YouTube 的演算法,讓我們無意間聽到這首小品。當時只覺得此人的歌聲挺新鮮,淡淡的旋律加上不多修飾的編曲,再加上個「素人」身份,沒想太多就默默點下了「關注」。
過了好一陣子,Gordon Flanders 發表了個人 EP《Homemade》。那時候的他,就像是初生之犢,總能迅速創作然後發歌,也讓人見識到他在音樂上的不同可能性。再過不久,他回到了香港,開始為香港本地歌手寫歌與製作。這時候的他,在心態上也漸漸轉變,能以另一種過去從來沒有過的視角來看待音樂工作。
2023 年,在籌備與沈澱過後,一張完整的新專輯《慢半拍》終於發行。就像是從留學時代至今的累積一般,凝聚了 Gordon Flanders 的種種,語言方面亦使用了普通話、粵語、英文以及日文。雖然慢了半拍,但帶來的是更為成熟的韻味。
在登上 Hypebeast 與「FROM DA TOP 直接來」的特別合作項目後,此回,我們將與 Gordon Flanders 慢慢對談……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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FROM DA TOP 直接來用一貫的真實角度,記錄下 Gordan Flanders的嗓音,更加入了第二季的訪談元素,有興趣的讀者不妨至 FROM DA TOP 直接來 頻道觀看更多內容。
我們當初是通過 YouTube 推薦〈never meant to hurt you〉首歌才知道你。一直很好奇,這首歌真的是臨時寫出來的嗎?
Gordon Flanders:對,就是很隨意的,想寫一首歌跟當時女朋友(現在的老婆)道歉。那時候我還在日本學作曲,花很多時間練習寫歌、練吉他,最初其實都是寫比較硬的饒舌,然後才慢慢接觸 melodic rap 之類旋律的東西,而《never meant to hurt you》算是第一首嘗試用唱歌方式表達的小品。
雖然以現在的標準來看,當時那首歌做得蠻爛的,但我現在也學會去接受以前的作品。畢竟這是人生必經的階段,就是要一直進步。當然,這首歌的迴響是完全出乎我的預料,想不到會透過演算法觸及到這麼多台灣的聽眾,後來也很順理成章地導致我後面發的歌都是以普通話為主。
其實我理想中想做的音樂,並不是這種。但也不能否認,這樣的小品也的確很受歡迎,也被大家認為說「我就要是做這種音樂」。當時就稍稍陷入兩難,是要繼續做這種類型,還是做我想做的。後來,我選擇了後者。因為我更在乎自己的作品會不會比上一個還要進步。這也是我創作的最大宗旨。
回顧你的音樂生涯,從最初的道歉歌,到後來推出 EP,和各方相同理念的歌手合作。綜合這些年的種種,現階段有何感想?和當初啟程去日本時的想像有何差異?
Gordon Flanders:一旦音樂成為職業,就必須開始考慮很多因素,不能輕率地做決定。作為製作人,得要考慮歌曲背後的商業價值,因為我有責任幫助歌手規劃他們的作品。過去有段時間,當大家認識我是因為某幾首歌時,我感到矛盾和不情願,因為他們只看到我的那一面。現在不同了,因為我終於有了足夠的收入來維持穩定的生活,也才有心力能重新認真思考自己的音樂和專輯,相較過去,心態變得更穩重、更平靜。
何謂商業價值?
Gordon Flanders:我覺得每個地方的情況都不同,以香港為例,香港人普遍偏愛旋律悅耳的歌曲。在華語市場,大家尤其重視旋律是否朗朗上口,容易讓人一聽再聽,就像是K歌的感覺。這點對我來說也很重要,因為要考慮聽眾是否能夠快速記住和喜愛。
第二點是,由於我的音樂風格在香港來說比較新穎,我需要思考如何把自己的風格融入廣東歌曲中。這也是我要考慮的一個因素。香港的市場有些飽和,很多人偏好聽粵語抒情歌,這種趨勢可以追溯到上一代的文化遺產,像是王菲、Beyond等。這導致現在的聽眾很多時候只偏好抒情歌曲,製作人也因此傾向於重複使用相似的模式來製作歌曲,因為這些歌曲通常有市場保證。
雖然我無法獨自改變整個市場,因為個人的影響力是有限的,但我可以試著在其中找到平衡。例如,在旋律方面我不會選擇過於奇特或獨特的風格,但在編曲上我會嘗試加入一些我喜歡的元素。好比我喜歡使用吉他,可能會在歌曲的開頭加入木吉他的編曲。這樣做的結果是,歌迷能在聽到我們作品時,感受到這些獨特的編曲風格。
「做音樂能讓自己感到自豪。」你怎麼解釋這段話?
Gordon Flanders:我認為作為創作者,對自己的作品要有信心是很正常的。基本上每個創作歌曲的人都會覺得自己的作品還不錯,否則他們不會發布出來。我現在感覺自己有些改變,以前我喜歡外顯地表達自己,現在可能更內斂,更傾向於藏起來,不那麼願意表達。
此外,我現在的狀態可能比較現實一些。以前我可能比較急躁,每寫好一首歌就急於發布,沒有太多規劃。但這些心態上的改變可能是我成長的一部分,我覺得這很正常,不管處於哪個階段都有其好壞之處。
所以你才說自己只想做個普通人?
對的,現在我把音樂放在生活中的第二位。以前可能覺得一定要讓我的作品被人聽到,但現在我覺得反正都是在做音樂,不一定非要成為歌手,我的作品也不一定非得由我自己來演繹。只要能接觸到音樂相關的事物就很開心了。
這些年音樂曲風也漸漸多樣,製作方面也越來越完整。平時,你如何精進自己?
我有個習慣,幾乎每天都會強迫自己寫歌。這個習慣其實是我在日本養成的,當時相當誇張,每天一定要完成一首完整的歌曲,大概三分鐘長。雖然可能不一定好聽,但至少要完成它。回到香港後,這個頻率稍微減少,可能一個禮拜要完成兩到三首歌曲。
對於很多人來說,寫歌似乎需要靈感。但對我來說,這更像是一種訓練。我會花時間聆聽各種不同的音樂,從中吸收養分。比如說,我會注意到歌手的流暢度,理解他們對旋律流動的理解。我會聽很多外國音樂,特別是歐美音樂,這樣做不是為了模仿,而是讓自己自然而然地吸收這些元素。
此外,我也會練習吉他,嘗試理解和掌握不同的曲風。這些練習組成了我的日常,寫歌、聽歌、練吉他。我相信,這樣的持續努力會帶來進步。
新專輯《FLANDERS》收錄非常多不同的創作,在使用語言方面也橫跨普通話、粵語、日語、英語。你如何決定一首歌要使用哪種語言?
Gordon Flanders:我的理解是,對於比較密集的歌曲,例如像〈FIRST CLASS〉這樣的歌,粵語唱起來是相對困難的,因為粵語的音節較多,有九個聲調,這些限制使得填詞時需要特別注意每個字的音調,否則容易讓歌詞聽起來奇怪或者難以發音。而對於普通話和英文,反而比較適合用來寫這類型的歌曲。普通話在順滑度方面可能不如英文,但仍然可以,而日文因為我的語言能力有限,通常不會考慮寫入歌曲清單中。
當我寫 R&B 或者比較密集的歌曲時,會優先考慮英文和普通話。而對於抒情曲風,則會考慮粵語和普通話,因為我認為華語聽眾更喜歡這類型的歌曲,能更容易引起共鳴。
但我發現你的廣東歌作品並不多,原因?
Gordon Flanders:我早期的成功歌曲大多數是用普通話創作的,聽眾也大多是台灣人,因此很順理成章地選擇用普通話進行創作。另外一個原因則是我小時候聽方大同的經驗。我發現方大同作為香港歌手,卻很少唱粵語,這讓我開始思考用粵語唱 R&B 的挑戰,就像我剛剛所說的,粵語在音調上的限制等等,這也是我有段時間偏向於使用普通話的原因之一。
不過,最近我開始嘗試製作粵語專輯。畢竟我已經回到香港,而且準備簽約香港的新唱片公司。我對於在粵語市場上的機會感到期待,認為粵語歌曲還有很多可能性。
談談與 The Crane 的合作曲目〈FIRST CLASS〉,最初是怎麼找上他的?
Gordon Flanders:我跟他是網友,是在Instagram上認識的。當時他發了一首歌叫做”Lemmo, Lemmo”,其中有一段synth solo,他自己編曲並彈奏。我當時就想說要不要試著彈奏一段,於是我用吉他彈了一段cover,並發到了IG上。他看到後,我們就開始互相交流,開始討論音樂相關的事情,也互相開些小玩笑。
〈FIRST CLASS〉的 demo 一開始只是一把吉他,有著經典的 Bossa Nova 風格。但後來我覺得整首歌如果只是這樣的編曲會有些單調,很想要加入一些其他聲音,於是就想到了 The Crane。
我告訴他我寫了一首英文的Bossa Nova風格的歌,然後把 demo 給了他。一開始我給他的 demo 只有我的 verse 和副歌,中間段是空的,讓他自己發揮。他編曲完後,我根據他寫的旋律來做後續的編曲。基本上在這首歌的旋律編排方面,他沒有參與太多,幾乎是我和我的樂手在進行。不過他對此似乎沒有太多意見,只是認為OK。從我對他的了解來看,他是一個比較自信的人,如果他真的有意見的話,應該會說出來的,哈哈。
現在的你,既在幕前,也有從事幕後工作。對於未來,你抱持什麼樣的期待?
Gordon Flanders:我考慮過是否應該轉型成為幕後製作人,但我覺得自己還有一些事情沒有完成,有一些想要實現的目標還沒有達成。近年來,我開始接觸到一些香港的粵語歌曲,有時候會想,為什麼過去的歌曲做得這麼好,而現在卻沒有同樣的感覺?
於是我最近開始思考如何讓粵語重新受到重視。在香港的音樂圈裡,大家通常專注於本地的音樂創作,很少人將目光放在如何將粵語音樂推向更廣泛的地方,如亞洲或全球市場。
雖然這樣的事情可能存在一些困難,但我有這樣的想法。因此,我計劃製作第二張專輯,以粵語為主題,想改變大家對粵語歌曲的印象。